金融研究｜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SWIFT禁令及其影响

原创 HGFI 海南省绿色金融研究院 收录于话题#俄罗斯 3 个 #美国 2 个 #SWIFT禁令 1 个 #国际金融 5 个 #反制裁 1 个

文｜季宇飞

本文字数：5285字

阅读时间：14 分钟

引言

2022年2月24日，普京发表电视讲话，决定在乌克兰顿巴斯地区发起特别军事行动，作为对“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领导人请求的回应。美国等西方国家当即宣布扩大对俄罗斯经济和金融的制裁范围，并期望以此威吓俄罗斯，促使俄停止在乌克兰的军事行动。 SWIFT禁令作为最能体现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俄严厉制裁决心的标志性措施，其潜在的严重影响引起了俄方的强烈反击和世界范围内广泛的关注。

（一）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SWIFT禁令及俄罗斯的反制措施

美国等西方国家在对俄实施SWIFT禁令上态度并不一致，这一重要制裁决定在俄军行动一周之后才勉强达成且再需十天才会生效，客观上反映了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准备不足和内部分歧，并为俄罗斯的反制裁提供了宝贵的反应时间。

1、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SWIFT禁令

2月26日，美国、欧盟、英国和加拿大发表联合声明，宣布禁止俄罗斯的几家主要银行使用SWIFT国际结算系统。2月27日，日本加入SWIFT对俄制裁。

3月2日，欧盟宣布将7家俄罗斯银行移除SWIFT系统，禁令在3月12日生效。7家银行分别是：Otkritie Bank, Promsvyazbank, Rossiya Bank, Novikombank, Sovcombank, Vnesheconombank (VEB), VTB Bank，其中多家银行在2014年后已经受到制裁。Sberbank和Gasprombank两家为能源贸易融资的银行并未被删除，其中Sberbank为东欧最大、欧洲第三大银行。美方也曾寻求把对俄罗斯的制裁扩大到Sberbank（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及能源领域，但因德国领导的反对而未能成行。

2、俄罗斯的反制措施

针对美国等西方国家的SWIFT禁令，俄罗斯的应对措施至少包括以下三种。

第一，俄罗斯央行有所准备且反应迅速，2月28日发布声明，将使用本土版金融信息传输系统，用于俄罗斯境内的支付。 2014年，为替代SWIFT系统以应对美欧对俄罗斯的潜在制裁，俄罗斯央行创立了俄罗斯银行金融信息传输系统（SPFS）。

截至2021年11月，SPFS约有400个使用者，其中包括来自亚美尼亚、白俄罗斯、德国、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瑞士的23家外资银行。2020年，SPFS发送了近 1300 万条金融消息，截至2021年5月，20%的俄罗斯境内转账通过SPFS完成。然而在使用者的数量、使用频率、使用范围等方面，SPFS仍不及SWIFT。

第二，3月4日，Coinbase Global Inc (COIN.US)和币安(Binance)等全球最大的几家加密货币交易所重申，将维持俄罗斯业务不变，未与主流金融业站在同一阵线。据报道，在宣布制裁后的10天里，俄罗斯富豪要求利用阿联酋的加密公司清算数十亿美元的资金。（因此拜登在3月11日跟进的措施中加入防止俄罗斯通过加密货币逃避制裁的相关内容。）俄罗斯拥有全球市场12%的加密货币，仅次于美国和哈萨克斯坦排名第三。2021年全球加密货币市场平均市值为1.87万亿美元，俄罗斯的份额约为2140亿美元。

第三，2014年以来，俄罗斯一直在采取经济去美元化的措施，并转向与亚洲、中东和拉丁美洲国家（包括中国、印度、伊朗、土耳其和委内瑞拉）合作以本国货币结算。2月28日，俄罗斯联邦委员会保护国家主权委员会主席安德烈·克里莫夫（Andrey Klimov）表示：“俄罗斯退出SWIFT不会对我们的内部结算构成威胁，这将刺激卢布作为一种国际货币的传播，同时降低了西方对我们的结算业务进行破坏性控制的可能性。”

2月25日，为落实中俄政府间能源合作委员会的决定，俄罗斯天然气工业石油公司新闻处发布消息表示，该公司成为俄罗斯首家实现各航空公司航班在中国境内加油使用人民币进行结算的企业。到2022年底，该公司还计划将中国各航空公司在俄各机场的飞机燃料费用转为以卢布结算。

3月3日，印度政府表示，可能会很快采取用本国货币卢比直接交易的方式，为印度与俄罗斯的双边贸易开“绿灯”，绕过制裁以避免可能出现的贸易中断。4月1日，俄外长表示，俄印两国已经实施卢布-卢比贸易支付机制，并将进一步加强这一支付系统，俄印将使用本国货币进行石油、军事装备和其他商品的贸易。

3月23日，普京宣布对“不友好”国家和地区的天然气销售将要求用卢布支付。

3月30日，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表示，俄罗斯所有的能源和大宗商品出口都可能会用卢布计价。3月31日，普京签署与“不友好”国家和地区以卢布进行天然气贸易结算的总统令，有关新规定于4月1日生效。4月1日，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副主席梅德韦杰夫表示，俄罗斯将只向友好国家以卢布和国家本币结算的方式出口粮食。同时，俄方可能会扩大禁止从西方国家进口商品的名单。

（二）禁令对制裁者和被制裁者的影响

一.禁令对俄罗斯当下的影响

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SWIFT禁令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部分俄罗斯银行进行跨境交易的信息流动效率，考虑到俄罗斯2014年之后已经为应对制裁做了8年准备，受到SWIFT制裁的银行也尚有多种替代方案进行信息流动，目前SWIFT制裁本身对俄罗斯跨境交易影响有限，大额交易通常可以找到较方便的绕行方案。

1、不涉及绝大多数俄罗斯银行

除去被踢出SWIFT的7家俄罗斯银行，俄罗斯还有数百家银行可以接入SWIFT系统，绝大多数银行的业务尚未受到影响。

2、对能源相关交易影响有限

值得注意的是，被禁止使用SWIFT的俄罗斯银行并不包括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Sberbank）和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GazpromBank），这两家银行分别是俄罗斯第一大和第三大银行，也是欧盟国家和俄罗斯进行油气交易使用最多的金融机构，SWIFT禁令对能源相关交易的影响将十分有限。此二家位于禁令之外的银行或将成为能源以卢布交易机制的潜在后门。

3、卢布对美元汇率已经大幅回升，回到开战前水平

SWIFT禁令等一系列的制裁引起俄罗斯市场动荡， 3月7日，俄罗斯卢布对美元贬值创历史新低，达到1：151。然而在俄罗斯宣布天然气需用卢布交易等反制措施之后，卢布对美元持续升值，4月2日已达到1：85左右，基本回到开战前水平。

德法意三国领导人已分别与普京沟通天然气支付事宜。3月30日，普京与德国总理舒尔茨通电话，表示德国可以用美元或欧元向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Gazprombank）进行支付，俄气行将用所得款项向俄央行购买卢布。舒尔茨表示，不同意这套自己“不理解”的流程，并要求俄方给出一份书面文件，以便更好的理解该流程。

事实上，德国正是因为“理解”这样的流程，才主张不将Sberbank和GazpromBank纳入SWIFT制裁，为自己留下了一定的战略回旋余地。

二.禁令对西方当下的影响

从欧盟的角度看，禁令的负面影响显着。欧盟与俄罗斯贸易密切，欧盟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程度高达40%至45%，欧盟石油、煤炭进口的27%和46%来自俄罗斯，欧盟核能使用的20%天然铀也是从俄罗斯进口。受能源和食品价格大幅上涨影响，3月份欧元区通胀率高达7.5%，远高于2月份的5.9%，再创历史新高。

从美国的角度看，禁令的负面影响不显着，2019年俄罗斯与美国的贸易额约为280亿美元，仅位列美国第26大贸易伙伴。农产品等大宗商品价格的上涨甚至对美国有利。这也是美国敢于制裁俄罗斯的原因所在。

(三)如何看待SWIFT制裁与反制裁

尽管从短期看，SWIFT禁令对俄罗斯的影响尚不显着，但美国敢于对俄罗斯祭出这种具有关键指标意义的工具，其长期制裁俄罗斯的决心不可小觑，俄罗斯面临背水一战。

一.美国等西方国家可能要长期制裁俄罗斯

SWIFT并不是一个清算或者结算系统，而是辅助CHIPS等清算系统的报文系统，在有SWIFT系统之前银行间主要通过效率较低的电传系统Telex进行沟通。禁令将降低7家俄罗斯银行与国际市场进行信息流动的效率，从而降低其进行跨国交易的效率，并提高其进行跨国交易的成本和风险。目前市场上并不存在一个可以完全替代SWIFT的信息传递系统。

切断SWIFT的动作本身只是一个表象，这背后的潜台词是美欧日等发达国家决心自断臂膀，从经贸层面同俄罗斯断绝往来。更确切地说，是美国已决心不惜牺牲欧盟利益，也要将俄罗斯置于经济封闭的绝境。因此制裁不但不会在短期内取消，甚至还有可能继续加码，若俄罗斯在军事或经济的任一方面露出颓势，美国极有可能扩大制裁以完成对俄的最后一击。若美国将俄罗斯的几百家银行全部踢出国际金融系统，俄罗斯的经济贸易将面临长期的巨大压力。

目前，有两项可以检验美国等西方国家制裁决心的指标可以关注。第一，美国会不会继续将利息支付和收取排除在SWIFT制裁之外，美财政部现行指导文件将于5月25日到期；制裁之后俄罗斯首次20亿美元债务本金的支付也将于4月4日发生，届时可以关注此笔本金能否支付以及如何支付。第二，欧盟会不会使用卢布进行天然气交易，从而绕过自己宣布的制裁，欧盟的决定将体现其战略自主能力及“为动荡的世界局势提供一些稳定因素”的意愿。

二.俄罗斯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与底气

SWIFT制裁是否有效，要看其他制裁措施的配合及被制裁国家的具体情况，伊朗与朝鲜的例子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伊朗的SWIFT禁令，是对其全面贸易与金融制裁的一部分，例如美国不但禁止伊朗使用报文系统，更禁止伊朗使用CHIPS系统进行美元结算。众多的制裁严重限制了伊朗的经贸发展，发生制裁的2012年和2018年当年，伊朗人均GDP增速分别为-7.96%和-7.05%。

2017年3月，SWIFT宣布切断朝鲜与全球银行系统所有联系，然而朝鲜与外部贸易本就十分有限，SWIFT制裁对朝鲜影响微乎其微。

俄罗斯资源丰富，是天然气储量第一大国，占全球19.9%，同时也是天然气出口的第一大国。欧洲在资源上高度依赖俄罗斯，德国有55%天然气、34%石油和45%煤炭来自俄罗斯，其中天然气主要用于工业生产、取暖和发电。德国最大发电公司莱茵集团（RWE）警告，如果德国立刻停止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将让德国家庭面临“无法想象”的后果，还将对生产和企业造成持续性破坏。来自绿党的德国经济和能源部长哈贝克也做出类似表态，警告立刻切断来自俄罗斯的能源进口将导致德国出现大规模失业。

石油输出国组织也对俄罗斯表达了一定的支持。3月28日，OPEC前主席的苏海尔·阿勒·马兹鲁伊表示，“俄罗斯将永远是这个组织的一员，我们需要尊重他们。”

俄罗斯作为军事强国和资源大国，有维护自身利益的决心与底气，尚可与西方国家破釜沉舟一战。俄罗斯表示，如果欧洲实施全面金融制裁，对石油、天然气实行禁运，俄罗斯将切断天然气供给。而俄罗斯切断全球石油、天然气以及小麦等产品的供给，欧洲经济和金融乃至全球都会受到巨大冲击，可能不堪承受。由此可见，对俄罗斯的制裁，与伊朗、朝鲜不可同日而语。俄罗斯的资源武器比伊朗的作用要大得多，冲击力也大，故制裁不那么容易达到预期目标，也不那么容易全部付诸实施，需要继续观察。

三.若继续扩大SWIFT禁令，国际金融体系或将重塑

从现实主义的角度看，美元主导的国际金融和债务体系事实上由美国可覆盖全球的强大军事实力支撑。同样道理，去美元化难以通过和平方式达成。此次俄罗斯的去美元化（以及欧洲、亚洲其他地区的去美元化）若成功，将有可能使美元从全球货币逐渐降格成为西方内部的区域货币。俄罗斯的SPFS、中国的CIPS、伊朗的SEPAM、欧洲的INSTEX等都是为脱离美元国际结算系统所准备的金融基础设施，这些系统单独的市场份额都十分有限，只有这些系统的整合才足以威胁到SWIFT的统治地位。

可以预料，若SWIFT等制裁持续扩大，将给世界经济金融发展增添很大的不确定性，作为应对措施，各国将加快建设、整合各自的替代性金融基础设施，国际储备货币多元化的趋势将开始加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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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金融研究｜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SWIFT禁令及其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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